亮着光的双眼看着远方。
“这种时代还有这么古道热肠的澜伽人吗?”
笔在纸上记了下来,鉴于她用的不是古澜伽记功制,只是简单的画了一笔。
“另一边,绿灵妖……”
眼睛不解的眨了眨。
“这算什么?”
绿灵妖已暴露它的本质,变成无胸背之差、前后各有双腿、生六臂的珍珠色无毛惊惧兽,头看不出五官,似乎只是个圆的凸起,却隐约能对一种…她无法描述,似乎是直觉,总之,生物对“注视”的直觉可以感触到它的凝视,而它凝视的目标不知为何会由内爆发火和雷电。
使它变得如此疯狂的目标正在和它对峙,很难想象是怎么做到的,但黑发男人已经把弩丢下,不但在它身上插了几根箭矢,还用单手短剑使出侍从架势防着它,边上的金发男人正蹲在地上紧急处理自己的腿,可能是之前做了什么的后遗症。
“这应该算没有击杀?尸体都没有……”
笔没有落下,由于某种理由,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法术在草地上的痕迹。
正打算继续看下个地方,眼前一阵模糊,双眼变得不协调,左右眼看的方向都要对不上了,眨了眨眼,光很快熄灭,闭上眼靠着树,把头抬起来,已成惯例的眼部燥热开始起作用,更深处还感觉得到接近脑袋部分的灼烧感,让人只能沉浸在痛苦里等待身体恢复正常。
“痛死了,方便归方便,难怪是不能得道的法力把戏。”
如这一样的魔法把戏有不少,但都对身体有负荷,还需要天赋才能显现,其进阶的是传说中的魔法师们和绿灵妖这样的超自然怪物,尤其是魔法师,据说连只会塑造火焰的都有自己的修行,那是“可以得道”的,还可以长生不老、金刚不坏、涅槃飞升什么的,鉴于她自己做图鉴也听到过很多似乎很厉害的地方故事,可要是真的有正规锻炼方式,肯定会比现在这样动不动眼睛疼要好多了,能不能“得道”显得很无所谓。
“要是能弄到三副科曼达人的肝应该会好吧,”嘀咕着从澜伽遗迹找到的土方子,“还有说波多瓦纳的‘翠绿’军政长官手里有药能治好,现在应该是?阿娜多雷和克莱恩那几个国家吧,反正地方估计就罗西安那块区域附近,要去查那里的遗迹……真是乱七八糟的,怎么这么多似是而非的不知道功效的传闻。”头还有点闷,伸手遮住眼睛,慢慢睁开,眼球碰到空气就觉得还是太烫了,里面的血丝也变得显眼,“呜……”刚接触空气一会,突然又有沙砾摩擦的痛感,不得不把眼睛闭上,开始流了点眼泪,再睁开一次,虽然还有痛感,好歹是可以正常使用了。
扭头看了看左手边,感觉稍近的树丛都有点重影,想集中精力去看只会把景物变得交错,“唉,希望没有别的后遗症。”回过头,伸手把头发放下,隐约遮住眼部。
尽管说给杀人计数不太合理,不过世界上不太缺这种事,只打怪物和军人的案子总是比踢农民屁股的少的,想想也还能接受,不如说对陌生人产生同情有点太奢侈了。
从树上掰块干裂的树皮,闻了闻,味道是有点香,可是太苦了,苦得有点发臭,就把它丢掉,拿匕首割了边上的,一边收回匕首,一边把树皮折起来,空出双手正好握着碾碎,变成大块碎片,一块放进嘴里用唾液浸湿,其他的先在手掌里备用,粉末部分在另一只手里,用手掌捂住口鼻,闻粉末的味道时咀嚼树皮,味道稍微有点奇怪的香味,甚至有点臭和苦涩,还有土壤的怪味,作为不重度的药物舒缓精神是合格的,总的来说,比糖丸好不少。
糟糕的味道可以提供点乐趣,鸟叫声、风声、糟糕的蚊虫声、动物在空气中留下的共振,各种让生命心烦的鼓声都会使人不适,尤其是她的眼睛需要短暂休息,只能寄希望于这种高质量消遣。
冷静想想,要是点火烧一下可能味道会更好,可是有的怪物会被吸引过来,突然的燃烧还会使得猎物被惊扰,说不定扭头就往她的方向跑来求助了,那样事情会非常麻烦,作为职业素质很高的考察官不该犯这种错误。
呼吸,恶心,忍住,呼吸。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左右,也不太可能存在什么休息带来的恢复,只是心情上稍微好了些,有点可惜,但工作还要继续,她松开手,打算把树皮都丢掉,再把嘴里的臭水也吐了,一下就看到树底下的人。
看起来像是两个孩子,长得挺眼熟的,好像是猎物里那对夫妇的孩子,看起来正在互相埋怨,还打算互相打,不得不说是极度标准的平民。
“都怪你!害我被落下了!”
“明明是你拖后腿!爸爸还被你扯了!”
看起来正在忙着分心,她就先闭上左眼歇歇,从挂在树枝上的带子之间拔出两支飞刀,大致瞄准了一下,甩手往下扔,不需要太大力气,有充足的高度在,落地的时候只要角度对就可以破坏人体。
然而,在犯蠢这件事上平民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特别是好事坏事都做不成的犯蠢。
就在被飞刀插进颈部前,骂的最凶的那个把被骂的推倒了,结果只中了一支,另一支正好落在他边上的草地间,目睹兄弟被袭击撕裂了脖子喷出血,也同时感到敌人的袭击在身边打偏了,还处于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他完全搞不懂自己该做什么,她本能的感觉到事情要麻烦了,就看到他一下子转过身,连爬带跑大哭大闹的往林子里窜,她还在打算拿新的飞刀,他胡乱的动就增加了不少命中难度,她立刻判断还是需要接近处理,但刚带上东西到地面,他已经跑出可以不需要瞄准就命中的范围了,不管是瞄准还是追过去都会跟丢,她就站在原地、在他的兄弟尸体旁边,一动不动的目送他,看他大吼大叫的不时回头看又直接被吓得扭头跑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脑袋里想了什么。
先不考虑他怎么想的,她用脚踩着地上那个暂时停下的身体,把体重都压上去,继续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等了十分钟左右,确认真的是没有回来的迹象,才稍微松了口气,吐掉嘴里的东西,脚下的玩意倒是没给她彻底放松的机会,趁这个要松开的功夫猛地四肢着地要把她的脚弄开,她及时低身给抬起来的身体来了一刀,把腰椎部分的神经弄断,让它无法真正站起来,挪脚变成用膝盖跪在它背上,更用力的往下压,它终于被控制回去,这东西也不蠢,想转变方法用爬或翻滚的从侧面离开,她先一步抓住衣服,把它拉紧,自己转身,对它的脖子狠狠砸了几下,用拳头把刀柄敲进喉咙里,它才一边吞吐脓血一边歪头倒下。
“到底该不该说聪明呢,要是再无耻点应该要装装样子吧。”狠狠给尸体的脖子再踹了一脚,让颈椎彻底折断,到边上拿了点落叶和树枝,把尸体随便掩一下,踢树让带子落下来,把它们穿回去,拿出打火石在尸体旁打了打火星,“我一直觉得人还是要做点垃圾事说点垃圾话的,如果生产垃圾的行为不常伴于身,显得有点太高雅了,不怎么亲民,不怎么土鳖。”石头碰撞,有点光产生,但没有足够引燃的火,她就又努力的打了打,“所以说,做坏事也一样,根本来说的话,如果一个人真的天天在做垃圾事,说的做的好事都是假的,能垃圾到这种地步,感觉反而是种雅了…嗯,我到底在说啥?大概就是差不多要有点吧,不然你这种怪物不也显得太有文化了吗?起码是读过书的感觉。”火星燃起来了,她抖了抖,让它们落在尸体上,点燃了落叶和树枝,她后退了点,把打火石稍微静置,看火慢慢大起来,想确认火至少把尸体引燃,收起来打火石,在附近驻足等待,也防备着可能被吸引的熊和其他怪物。
一点点扩散的火焰在晚风滋养下慢慢变得更有活力,烟也逐渐变得可视,她看尸体好像也没有动静,对火焰这种最古老最强大的力量可以净化最有力的不朽毫无怀疑,打算要离开了,就看到牛头被吸引过来,在两颗靠得很近的树之间看她,这头牛头看起来应该是死过一段时间了,身体都不知道哪去了,脑袋也有很多旧伤,它把自己从身体上拽下来,脖子后被茂盛的生命体取代,这算牛头这个生命力过剩的种族才有的现象。
“我不建议你过来,大贤。”她开口和牛头搭话,因为可能显得不敬,尽管冒险者不该这么做,她确实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有做出什么应战动作,反而抬手轻轻的比了一下不能靠近的亲切手势,“看你的样子,”她审视了一下牛头,看起来脑袋和普通牛差不多大,角上没有变化,生命体也只是维持生前那半人身体形状的星光体,要是多少有点余力,把脑袋巨大化到如山峦是轻而易举的,牛角也可以缠绕惊雷和业火,生命体就算要长出真实存在的触肢什么的也可以办到,总的来说是很虚弱了,“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要浪费在这没用的事上,我向你保证,我是个岚雅,我们很清楚如何与你相处。”牛头少见的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只是和她审视它一样,像是要了解什么而审视她。
“……我不清楚你说的岚雅是什么地方的牧民,但我不太需要你的帮助,现在重要的是,你不能妄图这么处理缇戈们,”牛头没有张口,而是用生命说话,体验起来就像脑子里直接出现的声音,“缇戈不会被烧死。”它已经凝固的眼珠好像能看出诚实,她想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那具微微起火的身体正抱着她的腿,已经几乎离开胸骨的头居然能张开嘴咬住她的小腿,她本能的蹲下,反过来夹住它的脖子,也顺便压迫脖子里的刀刃要把它彻底弄烂,但被她扭断的脖子里像是多了什么硬物把头和胸部重新联系起来,这种东西就连已经在里面的刀刃都搅不碎,“这是……”她根本没想到一种可能性,只是在考虑怎么拆招,所以这让她有点过度悠闲、过度乐观了。
“你要搞清楚,缇戈不是这么打的!”
“没事,我有皮甲,而且你或许不清楚,我们人形生物用咬通常是”
尸体的牙陷进了腿肚,她还只能感到被压的疼,而不是被撕咬的疼,果然还是得忍忍,就对人战的经验,这种事是为了迫使她离开以换取优势,反过来说她不离开就行了,要知道就算是狼也会精打细算,除非是条觉得只要啃见血就算赢了的疯狗。
牛头还想说什么,头就被一只带血的爪子按住,随后左右手抓住它的角,生命体想做点什么,被怪物一脚把膝盖和脚板踩成了一滩泥,生命体的惨叫震耳欲聋,让她分神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艾丽莎把它狠狠地撕成两半,已经在胸前挂了两只手又在腰上别了人头的染血盔甲上多了蛆虫和污血,搞得她彻底愣住了。
“这种东西都换不了多少军功,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艾丽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愉快,她的左臂上完全覆盖着皮肤,背上的桩子钉着头半生半死的人皮狼,看起来是经过了一段让她高兴的时间,现在她只是像吃饱了后挑甜点一样,打量着牛头要挂在盔甲的哪个区域。
分神的时间按理来说也没一分钟以上,考察官的思维突然断了,一种无法想象成因的剧痛让她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随即被一下甩到了一边,这变化让艾丽莎看了过来,就发现她的腿肚被咬掉了一大块肉,整个人完全无法行动,伤口那里似乎也在止不住的出血,造成这一切的尸体则站了起来,嚼着嘴里的肉,用被弄坏头部而变得浑浊的眼睛看着?
艾丽莎,不太清楚这头人皮狼在想什么。
这东西的损伤程度太大了,感觉不太能做出危险的攻击,艾丽莎就闲着摆了摆双手的牛角和被一分为二的脑壳,把左手拿着的抬起来指了指它,“来吗?”
人皮狼有点畏缩的低声叫了叫,也不管身后的杂物有火苗,后退踩了上去,背靠着树任由身体进一步被点燃,无法复原脖子而垂着的脑袋似乎低得更深了。
这可怜样子有点惹人爱了,艾丽莎笑了声,把牛头的脑壳砸在树上,震得人皮狼发出惨叫,她继续砸了几下,确保手上的几乎只是牛角,高兴的小步跑向它。
也就在艾丽莎到它面前举起牛角的瞬间,为何它会在艾丽莎眼前当面击倒一个人而不是装死的理由得到了解答,人皮狼一下子跪了下来,在火焰里双手握着,做出人天生就能理解的祈祷的手势,几乎是趴在地上,像她表示了无限的臣服。
艾丽莎停下了没完成的打击动作,看它的样子改了改动作,把牛角扔到了边上,人皮狼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随着握紧的铁拳在视野中靠近,它被从上到下砸烂了头。